贴吧的任天而为是四两同学么？？

【孔乙己】任天而为版  教主成名作

百度的显卡吧的格局，是和别处不同的：都是首页一个页面，最上面挂着两个置顶帖，可以随时发布消息。混吧的人，傍午傍晚放了学下了班，每每花几秒钟，发一个贴，------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，现在每贴要花到1分钟------在贴吧里逛着，无聊的浏览各种水贴；倘肯多花几分钟，便可以找几个表情，或者图片，发评测贴了，如果花十几分钟排版，那就能发些视频，但这些吧友，多是忙碌的穷比，大抵没有这样有时间。只有ID很眼熟很犀利的，才踱进吧里，上帧数曲线图和视频，慢慢地发帖。
　　我从十二岁起，便在显卡吧里当小吧，游侠说，我样子太傻，怕侍候不了米人，就删点水贴H贴罢。大多的穷比，虽然容易说话，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。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帖子发出来，看过帖子没有敏感词被审核，又亲看帖子没有被删，然后放心：在这严重监督下，删帖也很为难。所以过了几天，游侠又说我干不了这事。幸亏瑞星的情面大，辞退不得，便改为专管图片视频的一种无聊职务了。
　　我从此便整天的泡在吧里，专管我的职务。虽然没有什么失职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，有些无聊。游侠是一副凶脸孔，小FUN也没有好声气，教人活泼不得；只有任天而为到吧里，才可以笑几声，所以至今还记得。
　　任天而为是发评测贴而不上帧数曲线图和视频的唯一的人。他ID看似平淡无奇；实则V5，头像很萌；挂着一个徽章。发的虽然是评测贴，可是又短又差，似乎十多年前发的了，也没有进步。他对人说话，总是满口5770，叫人半懂不懂的。因为他姓任，别人便从书里的“教主任我行”这半懂不懂的话里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，叫作任教主。任天而为一到店，所有发帖的人便都看着他笑，有的叫道，“任天而为，你又发5770的评测贴了！”他不回答，对吧主说，“发两个贴，要上图片的。”便花了几分钟。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，“你一定又用了你的‘高超’FRAPS帧数截图法了！”孔乙己睁大眼睛说，“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”“什么清白？我前天亲眼见你反复截图，看着右上角的帧数，就是为了好看一点。”任天而为便涨红了脸，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，争辩道，“改帧数不能算改……改帧数！……发评测人干的事，能算改么？”接连便是难懂的话，什么“5770风冷上1200”，什么“E52超4G”之类，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：吧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　　听人家背地里谈论，任天而为原来也很有米，但终于没有买显卡，又不会谋生；于是愈过愈穷，弄到用不起显卡了。幸而发的一手好贴，便替人家发发枪文，换一碗饭吃。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，便是好吃懒做。坐不到几天，便连人和显卡，一齐失踪。如是几次，叫他发枪文的人也没有了。任天而为没有法，便免不了偶然做些修改帧数的事。但他在我们吧里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，就是从不PS；虽然间或没有上图，暂时记在百科显卡吧词条的装13名单里，但不出一月，定然上图，从名单上去掉了任天而为的名字。
　　任天而为发过几个贴，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，旁人便又问道，“任天而为，你当真会发评测贴么？”任天而为看着问他的人，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。他们便接着说道，“你怎的连半个小编也捞不到呢？”任天而为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，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，嘴里说些话；这回可是全是华硕神秘力量之类，一些不懂了。在这时候，吧友也都哄笑起来：吧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在这些时候，我可以附和着笑，大吧是决不责备的。而且大吧见了孔乙己，也每每这样问他，引人发笑。任天而为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，便只好向孩子说话。有一回对我说道，“你发过贴么？”我略略点一点头。他说，“发过贴，……我便考你一考。斜眼笑的表情，怎样发的？”我想，讨饭一样的人，也配考我么？便回过脸去，不再理会。任天而为等了许久，很恳切的说道，“不会发罢？……我教给你，记着！这些表情应该记着。将来做大吧的时候，发帖要用。”我暗想我和大吧的等级还很远呢，而且游侠也从不发斜眼笑；又好笑，又不耐烦，懒懒的答他道，“谁要你教，不是表情栏里泡泡第五栏第一个么？”任天而为显出极高兴的样子，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键盘，点头说，“对呀对呀！……斜眼笑有四种版本，你知道么？”我愈不耐烦了，努着嘴走远。任天而为刚点击发帖框，想要输入表情，见我毫不热心，便又叹一口气，显出极惋惜的样子。
　　
有几回，临吧孩子听得笑声，也赶热闹，围住了任天而为。他便给他们一人一张显卡危机UH图。孩子拿了图，仍然不散，眼睛都望着发帖框里。任天而为着了慌，伸开五指将发帖框罩住，弯腰下去说道，“不多了，我已经不多了。”直起身又看一看发帖框，自己摇头说，“不多不多！多乎哉？不多也。”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。
　　任天而为是这样的使人快活，可是没有他，别人也便这么过。
　　有一天，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，大吧正在慢慢的删帖，取下置顶帖，忽然说，“任天而为长久没有来了。还欠十九张游戏截图呢！”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。一个发帖的人说道，“他怎么会来？……他断了JJ了。”掌柜说，“哦！”“他总仍旧是发枪文。这一回，是自己发昏，竟发到ZOL去了。ZOL的A枪文，发的得吗？”“后来怎么样？”“怎么样？先写承认自己是A炮的交代书，后来是打，打了大半夜，再打折了JJ。”“后来呢？”“后来打折了JJ了。”“打折了怎样呢？”“怎样？……谁晓得？许是TJ了。”大吧也不再问，仍然慢慢的删帖。
　　中秋之后，吧里是一天凉比一天，看看将近初冬；我整天的F5，也看不到几个新帖了。一天的下半天，没有一个顾客，我正合了眼坐着。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，“发一个贴。”这声音虽然极低，却很耳熟。看时又全没有人。站起来向外一望，那任天而为便在发帖框下对了吧里坐着。他脸上黑而且瘦，已经不成样子；穿一件破夹袄，盘着两腿，下面垫一个TT，用草绳在JJ上挂住；见了我，又说道，“发一个贴。”大吧也伸出头去，一面说，“任天而为么？你还欠十九张游戏截图呢！”任天而为很颓唐的仰面答道，“这……下回再上罢。这一回是现贴，图要好。”大吧仍然同平常一样，笑着对他说，“孔乙己，你又发了枪文了！”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，单说了一句“不要取笑！”“取笑？要是不发，怎么会打断JJ？”任天而为低声说道，“撸断，撸，撸……”他的眼色，很像恳求大吧，不要再提。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，便和大吧都笑了。我删了水贴，给任天而为留出空间。他从空间相册里翻出四张截图，发到发帖框里，见他满手是泥，原来他便用这手来上显卡吧的。不一会，他发完贴，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，坐着用这手慢慢走了。
　　自此以后，又长久没有看见任天而为。到了年关，大吧取下名单说，“还欠十九张游戏截图呢！”到第二年的端午，又说“任天而为还欠十九个钱呢！”到中秋可是没有说，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。
　　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——大约任天而为的确断JJ了。
　　写于二零一零年六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