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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其他] 脑瘫者的游戏世界(中)(《见证》第40期,网易游戏频道)

脑瘫者的游戏世界(中)


(《见证》第40期: http://game.163.com/special/jianzheng_40


  
  
  对于脑瘫患者来说,电子游戏的意义远不止于消遣。2009年,《北美理疗与康复医学临床》期刊一篇题为《脑瘫共病现象》的文章指出,娱乐活动可以帮助脑瘫患者发展应对技能、避免孤独感、提升生活满意度,并有助于脑瘫儿童调节情绪,增强自我认同感。
  
  

格斗高手

  
小潇是这个圈子里的高手,技术娴熟。经常一起玩的三四百人,打得过他的只有十多人
  竞技场上,小潇不停移动身位,时而贴地滑行,时而跃向半空,左躲右闪,避开对手攻击。几分钟后,他抓住对手的一处破绽,连续出招,将其击倒。
  小潇正在玩的是《流星蝴蝶剑》,这款十年前的格斗竞技游戏至今拥有一小群铁杆玩家,每天在联机平台上相互较量。十七岁的小潇是这个圈子里的高手,熟悉走位,擅长防守,会使用不同武器,发招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。经常一起玩的三四百人,打得过他的,只有十多人。
  这款游戏的基本操作并不复杂,方向键、空格键、鼠标左右键,将这些键以特定顺序组合,即为连续技。小潇很少使用连续技,多数时候只是防守和闪躲,耐心等待对手露出破绽。
  “因为我是残疾嘛,手不灵活。”小潇说。现实中的他既不能走动,也不会滑行,更无法跳跃。事实上,如果双手不扶住东西,他根本无法站立。他是一名脑瘫患者。
  一岁多时,小潇仍抬不起头,去医院检查,被确诊为脑瘫。除运动功能存在障碍外,幼儿时期的他与普通儿童并无多大差别,活泼可爱,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,常会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。在医院接受治疗时,他是大家眼中的小明星,医生和其他孩子的家长都很喜欢他。
  八岁时,小潇被父母送往当地的一家脑瘫儿童康复机构,寄宿训练。在那里,他认识了很多朋友。他们中的一些人不会走路,一些人不会说话,但无论大脑有何种缺陷,他们是敏感的,有自己的思想,能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。
  一个周末,父母带他去亲戚家玩,酷爱武侠剧的他被电脑上运行的一款武侠游戏所吸引。临走前,他借来光盘,拿回家安装在了父亲的电脑上。这款游戏就是《流星蝴蝶剑》,一玩就是整整九年。
  
难以按出连续技,与人对战时,他多采用防守反击的策略,利用对手的硬直时间,发动攻击
  小潇扶着助行器,一步步挪进屋。助行器是一辆四轮简易推车,让他在移动时有一个支撑点。
  因下肢瘫痪,坐下时,他必须小心地保持平衡:右手先放开助行器,扶住椅子靠背,略加调整后,松开左手,扶住桌子,然后双手撑着身体,在椅子上坐好,再一点点向前挪,靠近电脑。
  操作电脑时,他的左手手掌整个压在鼠标上,以指肚按压鼠标左右键。右手悬于键盘上方,食指竖直向下,如芭蕾舞演员的脚尖般在键盘上移动点击。由于难以使出复杂的连续技,与人对战时,他一般采用防守反击的策略,利用对手出招后或跳跃时的硬直时间,发动攻击。
  初玩游戏时,因手部动作不灵活,速度跟不上,他屡战屡败。“坚持不懈地被虐,被虐了这些年,技术也就慢慢提高了。”小潇说。他的发音含糊不清,一句话常要重复多遍,才能被听懂。见我实在无法理解,他就打开电脑上的记事本,打字给我看。他的打字速度约为每分钟40个。
  网络上,沟通障碍不复存在。他的QQ好友有200多人,经常联络的有30多人,包括一起玩游戏的、一起下五子棋的,以及学校的老师和同学。
  好友名单中有一个“流星打友”的分组,是他在游戏里认识的朋友。其中两人与他关系很近,玩游戏时碰上了什么事,都会跑来向他诉说。即便他俩也并不知道,现实中的小潇是一名脑瘫患者。
  
  

快乐与自信

  
小潇玩游戏时,弟弟会跑来看。母亲不允许,他就反驳说,哥哥也玩,为什么我就不能玩
  小潇坐在沙发上,左手挥动Wii遥控器,助行器放在一边。弟弟捧了碗面,蹲在旁边,边吃边指点,“打轻一点”、“真是不够动脑”、“这局你要注意了”。
  弟弟比小潇小十岁,活泼好动。询问他的名字,他机警地兜着圈子,避而不答。吃完面,他从哥哥手中接过Wii遥控器,站在沙发上,用力挥舞,身体左右摇晃。
  他是母亲反对小潇玩游戏的原因之一:每次小潇玩游戏,弟弟就会跑来看。母亲不允许,他就反驳说,哥哥也玩,为什么我就不能玩?
  母亲尤其反对小潇玩《流星蝴蝶剑》,她觉得这种耍刀舞剑的“杀人”游戏,血腥暴力,对孩子身心不利,而且容易沉迷。
  “咚咚咚,打得很厉害。和他说话,他也不理。什么人来找他,他都不理,就是玩游戏。我说你这样不礼貌。”母亲抱怨说。玩游戏时,小潇全神贯注,对周围的人和事不闻不问,房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,以及游戏中传来的轰轰声。
  母亲要求小潇,弟弟在场时别玩《流星蝴蝶剑》。小潇答应了,每次弟弟溜进他的房间,他就退出游戏。有时候,两人也会一起坐在电脑前,玩玩赛车游戏和桌球游戏。
  “万一弟弟今后和你一样爱玩游戏,怎么办?”母亲问。
  “我觉得玩游戏没什么不好。除了游戏、五子棋,我也没其它爱好。”小潇说。
  玩游戏时,小潇经常会自顾自开心地笑。母亲纳闷,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。
  
他讨厌游戏里的两种行为:使用外挂、取胜后嘲笑对手。他认为这是不自信和不快乐的体现
  周末,小潇彻夜鏖战。一款游戏玩了近万小时,仍不厌倦。除消遣外,他认为竞技游戏可以提高玩家的心理素质和团队合作能力——团队合作体现在游戏的八对八暗杀模式上,配合默契者方能胜出;心理素质体现在一对一时,“心理不过硬,就会被虐”。
  小时候的小潇不爱出门,一是因为扶着推车走路,既慢且吃力;二是因为路人投来的异样眼光,令他觉得尴尬与不适。一次,父母要带他外出,他赌气地说,出去了还得麻烦你们扛我啊?
  那时,他很少同陌生人打交道,屡屡因他人无法理解自己而沮丧。母亲说,有段时间,他变得越来越沉默,不愿与人交谈,什么话都闷在心里。
  如今的小潇开朗乐观。他开着电动轮椅行驶在路上,汽车里的人摇下车窗看他,人行道上的一对父子,孩子好奇地问:“他的轮椅怎么自己会走?”父亲回答:“你也想那样吗?”对于这些指向自己的目光和议论,他不再介意。在公共场合与陌生人交谈,虽然口齿不清,他也不再退缩,对方听不懂,他便耐心重复。他说这是因为自己“不恐惧了”。
  游戏是促成改变的原因之一。小潇认为游戏增强了自己的心理素质,帮助他学会了控制情绪;与其他玩家的相处,也使他不再害怕人际交往,遇事不再畏手畏脚。
  “自信和快乐,这就是游戏带给我的。”小潇说。他讨厌游戏里的两种行为,一是用外挂,二是取胜后嘲笑对手。他认为,玩游戏也应该保持好心态,上述两种行为,都是不自信和不快乐的体现。
  
  

普校求学

  
小潇第一次踏进教室,全班同学为他鼓掌。班级成立“帮扶小组”,轮流帮他拎助行器
  “虽然我玩游戏,但我也没有荒废学业。”小潇说。
  2011年初,小潇离开生活了八年的脑瘫儿童康复机构。他希望转去普通学校就读。父母担心他无法适应普校的环境,劝他回去。他执意不从。
  之后半年,他每天呆在家里,玩游戏,不分昼夜。为此,父母与他争吵过多次。半夜,父亲将客厅的路由器电源拔下,小潇扶着助行器出来,重新插上。一次,父母外出前拉掉电闸,小潇自己搬凳子,爬上去,将电闸推了回去。对行动不便的他来说,这是极危险的举动。
  父母最终同意,将他转至家附近的一所中学。母亲说,你上了普校,就得认真学习,不能再每天玩游戏。
  开学前,小潇登录游戏,向朋友们道别。他与一个叫小雅的女孩在一款网游里结为“侠侣”,两人认识一年多,他替她买药,她帮他打怪。小潇说,我要上学了,今后没那么多空帮你做任务,这些日子很感谢你陪伴我。小雅说,没关系,等你有空了,再回来一起玩。
  2011年9月,小潇第一次踏进教室,全班同学一起为他鼓掌。班级成立了一支15人的“帮扶小组”,每天三人,轮流帮他拎助行器。音乐课和电脑课,老师安排同学背他上楼——虽然他可以自己握着楼梯扶手上下台阶,但动作很慢,爬一层楼约需十分钟时间。
  一年多的普校生活,对他来说新鲜而有趣,每天的时间安排得很满,只有周末或节假日,才有空上线玩游戏。学校门口的三四家杂货店,兼卖游戏点卡,他从未买过。他希望游戏公司多开发一些“不用花很多钱也能玩得很开心”的游戏。
  
同学们与他交谈,内容多围绕学习,很少涉及游戏。没人还在玩十年前的老游戏
  小潇早晨五点多起床,穿衣服对他来说是件麻烦事,天冷时,要花半个小时。日常的生活起居,他基本能自理,只有洗澡和如厕需别人帮忙。六点,母亲把助行器绑在电动轮椅背后,目送他出门。这时路上车少,相对安全。高峰时段,校门口那条并不宽敞的马路,堵着数十辆接送孩子的汽车,轮椅难以通行。
  下午六点半,放学回家,吃完饭,小潇回自己的房间,开始做作业。他以拇指和食指中部用力夹住笔,写字速度很慢,时间一长,手指会疼。做完作业已是10点多,他看会儿书,便熄灯睡觉。他的枕边放着一本奥勒留的《沉思录》,他的QQ头像是罗丹的《沉思者》雕像,他的网名叫“沉思”。
  因缺乏系统扎实的基础教育,小潇只能勉强跟上教学进度,上学期期末考试,数学、历史、地理考了70多分,语文和英语不及格。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学习兴趣。上课时,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近门处,听得很认真,助行器斜靠在门外。
  入学一年多,他结识了不少新朋友。在班主任的鼓励下,同学们主动与他交谈。谈话内容多围绕学习,很少涉及游戏。小潇说,他们玩的游戏和自己不一样,没人还在玩十年前的老游戏。
  周末,他的大部分时间仍是花在电脑上。打开电脑,登录QQ,收邮件,浏览自己感兴趣的新闻。他加入了六七个贴吧,流星蝴蝶剑、五子棋、刘亦菲、诗词、弹弹堂,还开了博客和三个微博。他说,这三个微博各有用处,一个用来记录日常所想,一个用来收集冷僻的知识,另一个是写给他的偶像——刘亦菲的只言片语。
  “父母总以为我坐在电脑前,就是玩游戏,其实我还在电脑上做很多事情。”小潇说,“游戏能让我快乐,但没法让我充实。因为它不是现实里的东西。”
  
  

虚拟棒球手

  
我无法靠自己的双脚站在棒球场上,是你们让我享受到了棒球的乐趣。我喜欢你们的游戏
  九年,近万小时的练习,小潇才得以融入普通玩家的群体——竞技场上,没人知道他是一位脑瘫患者。大洋彼岸,在游戏厂商的支持下,另一位脑瘫患者正试图改变现状,打破游戏与现实之间的隔阂,打破残疾玩家与普通玩家之间的隔阂。
  汉斯·史密斯(Hans Smith)今年26岁,热爱棒球运动。他患有脑瘫,下肢瘫痪,离不开轮椅,从未有机会在棒球场上参加比赛。游戏弥补了他的这一缺憾。空闲时,他坐在游戏机前,握着手柄玩《全美职棒大联盟》(MLB:The Show),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。
  对他来说,这款棒球模拟游戏不仅仅是游戏,更是生活的一部分。一次,他控制的球员在比赛中受伤,需四周时间才能恢复。他并未让电脑自动模拟,而是在现实中等待了四周,才继续游戏。
  2008年,史密斯写了封感谢信给该游戏的开发商索尼电脑娱乐北美(SCEA)公司:“我是一名22岁的大学生,也是一名狂热的棒球迷。我喜欢你们的游戏。我患有脑瘫,没法靠自己的双脚站在棒球场上。是你们让我享受到了棒球的乐趣。这游戏太真实了,我可以体验到和现实中的球员同样的兴奋、同样的紧张、同样的挫折、同样的激动。”
  研发团队收到信后,为之感动。项目协调员詹妮弗·卡西扎克(Jennifer Kacizak)联系上史密斯,邀请他参观了圣地亚哥工作室。开发人员还对史密斯的头部进行扫描,按照他的容貌制作了一名虚拟球员,加入《全美职棒大联盟》的续作。
  建模时,开发人员请史密斯为自己的虚拟化身设定身高和体重。史密斯说,他的哥哥和父亲身高均在1.8米左右:“我的身高是1.5米,体重只有44公斤。我估摸,如果我没残疾的话,个头也会很高。”
  游戏中的史密斯最终被设定为1.74米高,66公斤重,年龄与现实相同。
  
有时候我也会想,如果我能站在球场上玩接球游戏该多好,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开心
  “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棒球迷,为什么他们这么在意我对游戏的看法?他们可以只是简单地给我回封信。而现在,我坐在会议室里,和他们的设计师讨论游戏。”史密斯说,“我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。”
  2010年3月,《全美职棒大联盟》新作上市。游戏中的汉斯·史密斯是圣路易斯红雀队(St. Louis Cardinals)——他最喜爱的职棒大联盟球队——的一名接球手,习惯手为左手,属性包括快速球、曲球、变速球、滑球等。他终于有机会与艾尔伯特·普荷尔斯和德瑞克·基特等棒球明星同场竞技,在虚拟球场上。
  现实中的史密斯是杨百翰大学爱达荷分校通讯专业的一名学生,攻读方向是广播与公共关系。他希望将来有一天,自己能成为一名棒球解说员。
  “我住在宿舍,我的家人在1500英里以外的伊利诺伊州。我选修13个学分,每天上课,这周还有一篇论文要写。很多事情,我离不开别人的帮助,但我并不羞于开口请人帮忙。我称自己为‘独立的不独立者’。”他说。他没法自己吃饭,洗澡也需要他人协助,但他仍努力保持着一名大学生的正常生活。
  “我相信上帝赋予了我很多过人之处和天赋,我应该把它们运用在积极的方面。是的,有时候我也会想,如果我能站在球场上玩接球游戏该多好,可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开心。……我知道自己成不了宇航员,但你可以找到其它方式,去做你想做的事。”史密斯说。
  
我希望所有残疾玩家聚在一起,融入这个社区,与其它玩家成为朋友,而不是游离在外
  故事并未就此结束。2011年,新版《全美职棒大联盟》加入了一个名为“ADVA”的新模式。
  类似一键操作的功能,该模式下,电脑会自动控制跑垒员和野手的移动,玩家所要做的是在合适的时机按下某个键,完成挥动球棒或掷球的动作。这一设定是专门针对那些操作手柄有困难的特殊玩家群体。
  “ADVA”是“残疾虚拟运动员协会”(The Association for Disabled Virtual Athletes)的英文缩写,该组织的成立始于汉斯·史密斯与SCEA圣地亚哥工作室的合作。
  由于手部功能存在障碍,以往,与电脑对手比赛时,史密斯会将游戏的操控方式设为电脑辅助。但在与其他玩家联机比赛时,为保证公平,游戏规定参赛双方必须使用同样的设置。这对于史密斯这样的残疾玩家来说,反而成为一种不公平。因此他建议,为了让残疾玩家也能体验到与人对战的乐趣,游戏应加入一种新模式,允许他们选择适合自己的操控方式,于是就有了“ADVA”。
  “我不仅希望在游戏里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联赛,更希望所有残疾玩家能够聚集在一起,融入这个社区,与其他玩家成为朋友,而不是游离在外,各玩各的。”史密斯说。
  
  

结束语


  小潇是幸运的。在中国,绝大多数脑瘫患者今生与学校无缘,即便他们拥有正常智力。只有极少数症状较轻者,才有机会在普通学校随班就读。脑瘫相关的特殊教育学校更是凤毛麟角,今年五月的一篇报道称,广州每年新增300多名脑瘫儿童,而特教学校所能提供的入学名额仅20个。
  初中毕业后何去何从?小潇暂无打算。母亲看他对电脑感兴趣,希望他今后能够从事与电脑有关的工作,比如开一家网店。
  在脑瘫儿童康复机构寄宿期间,小潇认识了一位脑瘫女孩。她症状较轻,智力正常,能够自己走路,只是姿势有些别扭。以前,女孩常会来找他玩。如今,她找了份工作,在一家面向残疾人的福利工厂穿珠子,每月收入两三百元。
  小潇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五子棋选手,参加职业比赛。他的五子棋水平很不错,母亲和弟弟都不是他的对手。但他不知道哪里有五子棋的正规赛事,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进入这个领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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